落雅山脈東北山腳的無名小鎮,一名披著黑色長袍的男子,來到鎮上的一家小店,他進入店裡後,店中老闆見此人在零下氣溫,只穿著薄薄一件外衣,心裡奇怪,卻沒多問什麼,看了一眼他,又自顧自看電視。
黑衣男子除去連衣帽,露出右臉兩道疤痕,笑道:「這裡還是老樣子。」此人正是剛剛下山的凌進。
老闆見到凌進容貌後,微微一怔,感覺似曾相識,卻沒認出來,問道:「這位客人,想要些什麼?」
凌進道:「我要華國地圖,越詳細越好,還有一部手機,最好是衛星電話。」雪漫秘宮沒有任何通訊設備,因此凌進需要一部電話製造地圖領航器。
老闆道:「我這兒有智能手機,你要嗎?」
凌進奇問:「智能手機?是什麼?」
老闆更加驚訝,反問:「你在雪山多長時間了?連我這種鄉下老伯都識得智能手機.......就是這個。」說罷拿起手中長方形的薄身手機,凌進問道:「能不能借我看看?」
老闆遞給凌進,凌進細加查看,發現智能手機與以往傳統手機不同,減少大量按鈕,以手指觸碰操控面板,凌進看了一會兒,已明其理,皺眉道:「智能手機設計是很精妙,但耐用度比以往手機差好多,而且主要處理器晶片過於單一,缺乏發展潛力,還隱藏不少危機,老闆,現在的人都用這種手機?」
老闆自然不懂凌進在說什麼,搶回手機,道:「是啊,這手機很多年前已經面世了,可以上網,玩遊戲,看你比我還年輕二十多歲,怎麼好像從來沒見過的樣子?」
凌進也不打算解釋什麼,買了一部智能手機,坐在屋外隱蔽處,拿出一個類似陀錶的物體,旋轉當中的羅盤幾下,手中竟憑空出現一些拆解工具。
凌進用了一些時間改造後,此時他的智能手機除了基本功能外,電池耐久增加數倍,耐用性也大大提升,更能在極端氣候下長期使用。
他使用手機導航系統,沿路走了數小時,溫度漸漸回暖,來到西章區一個叫長果鄉的小鎮,小鎮上不少人載歌載舞,似乎正在辦什麼活動,凌進自然沒興趣理會,找了鎮上一個老人詢問哪裡有順風車去辣薩市,老人見凌進右臉兩道大疤痕,心裡有些害怕,卻還是回答小鎮東邊有軍隊運送物資來,下午便會回去,沿途會經過辣薩市。
凌進道謝後,心想右臉的疤痕頗為引人注目,鑽進一家買賣節日物品的小店,買了演戲用的簡單面具,剪掉一半,遮住右半臉,這才前往軍隊所在。
凌進來到軍營處,見士兵正在搬運各種物資,凌進對一個正在點貨的年輕士兵說道:「你好,我姓凌,想去辣薩市坐火車,待會兒你們走的時候,能不能順便載我一程?」
西章區尚未完善公交工具,年中有不少坐順風車的旅客,因此士兵也沒懷疑什麼,只是叮囑他準時出發,過了時間不會再等。
凌進連聲稱謝,也沒回鎮上,只是在一邊等待,他坐了一陣,一把響亮清脆的女聲從他背後響起:「起來!你擋住路了!」
凌進回頭一看,見是一名皮膚略黑的女兵,卻頗有姿色,特別是那雙大眼睛,活如黑寶石,令人難以忘卻,凌進發呆一下,旋即回神道:「不好意思,我坐那邊。」說罷移步更遠的地方,觀賞四周連延一片的山丘,女兵見他戴著半邊面具,衣著怪異,心中奇怪,卻沒有追問的意思,繼續工作。
到了下午三時,士兵們開始上車離開,凌進待士兵全部上車,這才上了排在最後的運兵車,一上車,他就看見剛才那名漂亮女兵,又見車上已無空位,只剩女兵旁邊的小小空隙。
女兵識相地側身相讓,給予凌進多些空間,凌進淡淡說了一句謝謝,坐在她的旁邊,車子啟動,跟隨前面隊伍出發。
此去辣薩市尚有十小時車程,凌進上車後蓋上衣帽睡覺,身邊的女兵早對他產生好奇,本打算乘機聊幾句,誰知他呼呼大睡,也只好等待其他時機。
凌進醒來時天色已晚,見還有六小時車程,旁邊的女兵昏昏欲睡的模樣,輕輕碰她一下,問道:「女同志,我們會在中途站休息嗎?」
女兵被他一問驚醒,忙道:「會啊,大概半小時就到中途站,休息一小時再走。」
凌進說了一句「謝謝」,又打算睡覺,女兵當然不放過機會,問道:「你......你看起來不像西章人,哪裡來的?」
凌進心想自然不能說實話,答道:「我是香城來的,和朋友來爬雪山,他們有事先回去了,所以我就自己想辦法回去。」
女兵「喔」了一聲,不再追問,此時車子忽然停頓下來,眾人四處探望,司機從下車,走到後面說道:「水箱壞了,車子動不了,緊急呼叫也打不通,唯有等前面隊伍發現我們跟丟。」
士兵們低聲抱怨,凌進眉頭一皺,他不想在這荒漠中浪費時間,便下車和司機說道:「我懂一些修車,能讓我試試嗎?」
司機見凌進舉止文雅,或許真是什麼專業人士,道:「好,跟我來。」
凌進打開車頭,看了一會兒,道:「水箱損壞嚴重,你別阻止我做事,去車裡等吧。」
司機見他古古怪怪的,卻沒有問他要幹什麼,依言回到駕駛座,凌進拆除燒爛的水箱,在司機盲點位置拿出陀錶,轉了幾下,地上出現小型物質分解器和物體塑造機。
凌進首先用物質分解器分解破爛水箱,再將分解出來的材料,用物體塑造機重新塑造嶄新水箱,最後收回陀錶,安裝新水箱。
完事後,凌進拍了拍車門,對司機說道:「倒些水進去,就可以動了。」
司機查看完整無瑕的水箱,嘖嘖稱奇,於是車子繼續向前進發。
凌進回到車上,女兵好奇問道:「你做哪行的?修車嗎?」
凌進見女兵個性率真,說話完全不拐彎抹角,心起好感,笑道:「我沒工作,以前在玫國讀生物系,附加課程有讀過基礎機械,對車子結構有些了解。」
女兵「喔」了一聲,忽然語氣不善地問道:「你說你在玫國讀書?就是留學生對吧?」
凌進點點頭,女兵一臉不屑,冷笑道:「原來是玫國大學生,厲害啊!」
凌進自然察覺女兵言不由衷,問道:「玫國學生有什麼問題?」
女兵冷哼一聲,道:「現在我們國家處於緊張時期,很多崇洋媚外的外國奴偏偏就逃去外國,做別人國家的公民,特別像你們這些留學生,最近玫國為了搶走華國人才,特別准許華國留學生長久居住玫國的政策,你們這些留學生就是貪財虛榮,看見別國福利好,名氣大就巴巴留在外國不回來,我看你就不是什麼好東西。」
凌進隱世八年,自然不知現今世界局勢如何,就算以前他也不太理會國家大事,但現在由於玫國留學生的身份,突然被國人討厭,自然有些好奇,又問了女兵詳細情況,終於理解一些概念。
華國向東有一島國名為倭和,長年與華國爭議位於二國中間的一座島嶼主權,前幾年有華國漁船在島嶼附近捕魚,被倭和海軍抓走,雖然最終釋放華國漁民,但二國爭奪島嶼主權的氣氛越趨緊張,終於在數月前,倭和軍隊私自上島,插立國旗,華國領導一怒之下,斷絕任何與倭和貿易來往,倭和地小物缺,華國是其中一大資源供應商,原本打算妥協,讓出島嶼,然而這時玫國竟插手進來,幫助倭和抵禦華國。倭和得到玫國的幫助,自然聲勢壯大,其他國家不欲見到華國日漸崛起,也跟著聲討,因此現在的華國雖然國力強盛,卻是四面楚歌。
華國十三億人口,總會有些見風使舵的人,眼見華國很有可能成為多國討伐對象,便移民其他國家,正因如此,女兵聽說凌進是玫國留學生,才心生鄙視。
瞭解情況後,凌進也沒打算辯解什麼,二人其後不再說話,到了中途站後,凌進不想女兵看見自己而心中不快,便乘坐另一輛運兵車。
又是漫長的車程,日漸天明,他終於來到辣薩市。
離開軍隊後,凌進打算購票前往香城,誰知口袋只剩下幾元,下山前他帶著是八年前剩餘小錢,買了智能手機後已是一貧如洗,哪裡還會有買火車票的錢呢?
正思索如何賺錢,凌進見地面有一張廢票,計上心來,悄悄撿起後閃到暗處,用機器偽造一張新票。
凌進用假票坐上火車,望著昏沉沉的早晨天空,想像著凌秀一家現在的情形,轉念又想:他們家中富裕,不愁衣食,就算我去看望他們,說不定還會被趕出來......唉,怪就怪在以前太過意氣用事,雖然叔叔騙走茜茜是不對,但對我也是一番好意.......
正想著如何道歉,忽然肩頭被人拍了一下,凌進抬頭一看,竟見到那位漂亮女兵。
女兵見到凌進後,秀眉一豎,略為不滿地問道:「你怎麼在這裡?」
凌進答道:「不是說了我去香城嗎?當然在這裡啦。」
女兵拿著手中車票,道:「這位子是我的。」
凌進臉頰一紅,沒想到這附近盡是空位,偏偏製造了女兵的車票,他說了一聲「不好意思」,轉身欲走,女兵忽然揪住他的手腕,奪取他手中的車票。
女兵力氣極大,凌進吃痛呻吟,卻沒打算用力反抗。
女兵見凌進毫無反抗之力,鄙視地「嘖」了一聲,接著細看車票,發現和自己竟然一模一樣,驚道:「你……竟敢做假票?」
凌進正待找藉口解釋,女兵卻大喊大叫,引來查票員。
女兵正直不阿地指責凌進做假票,查票員用防偽裝置辨別,兩張票均通過,便對二人說道:「可能是售票處那裡打錯了,現在也沒什麼人,二位就隨便坐下吧。」說罷轉身離去。
女兵猶自不忿,怒目瞪著凌進,凌進也沒有說什麼,打算轉到另一個車廂,誰知被女兵伸手抓住肩膀,牢牢不放,凌進無奈問道:「女同志,又想幹什麼?」
女兵道:「我做事公正無私,你的票有可能是真的,就不能去其他座位。」
凌進饒有興致地問道:「那你想我們坐在同一個位置?」
女兵雙頰飛紅,道「不是!你別誤會!只是我不希望冤枉好人,儘管那個人我很討厭。」
凌進笑道:「那好,我們就輪流坐著,你坐著的時候我站著,過一半路程互相調換,怎樣?」
女兵略一思索,點頭道:「好,就這麼辦。」
原本凌進提議讓女兵先坐,但女兵爭強好勝,硬要凌進先坐,凌進也無所謂,直接睡在座位。
此時車廂裡只有寥寥數人,女兵站在凌進身邊,顯得怪異之極。女兵望著凌進沉睡的臉龐,只覺得他清俊不凡,越看越順眼,又見他戴著半邊面具,心下好奇,卻沒有乘機揭下面具的意思,只是思索他戴著面具的原因。
凌進睡了兩小時,見女兵挨在自己座位睡覺,他悄悄起身,扶她坐於座位,自己站在一邊活動筋骨。
又過了數小時,女兵醒來發現自己在座位上,頓時尋找凌進的身影,卻見他站著靠在對面座位窗戶看風景,問道:「喂,我.......睡了多久?」
凌進回頭答道:「不記得了,大概三四小時吧。」
女兵小聲「喔」了一聲,忽然問道:「你.......叫什麼?」
凌進嘴角上揚,心想:奇怪了,你不是很討厭我嗎?卻還是回答:「我叫凌進,凌厲的凌,進步的進。」
女兵又「喔」了一聲,卻見凌進繼續觀賞風景,沒有詢問自己名字的意思,羞憤之下,上前怒道:「你這人很沒禮貌耶!」
凌進奇問:「什麼意思?」
女兵羞得臉蛋紅通,怒道:「我......你怎麼不問我名字?」
凌進心道:這女人真奇怪,沒興趣當然不問了.......
他一生孤寂,甚少主動與人攀談,女兵縱然再漂亮百倍,在他眼裡也不及茜茜萬分之一,對於過路客的姓名,知道與否也無所謂。
儘管如此,凌進自然不會坦然相告,客氣問道:「請問女同志的名字是?」
女兵搖頭道:「唉,看來我是遇上一個超級大呆子了.......你聽清楚了,我叫莫莎。」
既然已開話匣,左右無事,凌進覺得莫莎個性有趣,便和她聊起天來,道:「原來是莫小姐,你不是應該跟隨軍隊嗎?怎麼上火車了?」
莫莎答道:「我不是軍隊的人,只是......軍隊運送那批物資是我家生意上的貨物,我是來監察運送的......」
凌進道:「那你怎麼穿著軍服?」
莫莎臉露羞澀,支吾答道:「原本那件衣服被我弄破了,所以就問部隊借了一套衣服。」
凌進哈哈大笑,莫莎羞怒交加,冷不防出拳打他胸口,凌進被打得仰倒座位之上,略帶斥責道:「好端端的幹嘛打人?」
莫莎神色驚慌,上前揉著凌進胸口,滿臉歉意道:「對不起,我.......我這人做事就是衝動,還疼嗎?」
凌進見她柳眉緊皺,緊張兮兮的神情,頓時想起茜茜昔日那關懷備至的情形,心中一痛,表面上卻笑道:「沒事沒事,我原諒你了。」
此時火車位於西章寒冷區域,莫莎與凌進距離甚近,感覺到到他身上傳來溫暖男子氣息,心神一亂,旋即退開一些距離,道:「沒事就好,我小時學過一點功夫,所以有時控制不了拳腳力道,常常誤傷別人......」
此後二人交談甚歡,大部分都是莫莎講述自己的事情,凌進則默默聽著。
莫莎是華國數一數二的軍事武器開發商的直系子弟,公司名為墨龍集團,今年她正在公司學習,以便日後掌控要位,所以才親自運送軍事物資來西章。
他們不間停地聊去五小時,火車默默地到達莫莎的家——辰都,臨走前莫莎依依不捨地留下電話,千叮萬囑要凌進抽時間來辰都找她,說到時帶他到處遊玩,凌進只是微笑點頭,心裡卻不以為然,畢竟他已決定耗費畢生精力研究冥王,是沒什麼時間好好享樂人生,如果有的話,也是等茜茜復活後的事情。
望著凌進隨著火車離去,莫莎怔怔地站在車站,內心百感交集,良久未動,她自小生於富貴之家,個性驕蠻任性,行事魯莽衝動,身邊甚少知心好友,有的只是虛情假意,或是唯命是從的下人,但遇上凌進後,雖然只是短短一日時間,卻覺得此人高深莫測,自在灑脫,更重要的是他脾氣極好,對於自己種種無理行為,甚至拳打腳踢都可以一笑帶過,心裡早已大起好感。
「看他離別時樣子並不難過,是因為他知道會再見到我,還是完全沒把我放在心裡?」莫莎黯然想著,緩步離開車站。
凌進又坐了八小時的火車,終於回到香城,他走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,見市中各種新造建築,比起八年前更是繁榮昌盛,同時也是面目已非,心中感慨萬千,他乘坐公交車來到凌宅山下,打算步行上山,誰知被山腳崗哨的保安攔住,由於凌進並無住客證,形跡可疑,保安說什麼也不讓他上去。
凌進早忘了凌秀電話,向保安問道:「請問B13凌宅的號碼是多少?」
保安回崗哨小室裡查詢,出來說道:「B13的住戶不姓凌,請你離開吧。」
凌進眉頭一皺,又問:「是姓萬?」
保安料定凌進是來搞亂的,揮手道:「不是,先生別在這裡鬧事,再不離開的話,我就報警處理了。」
凌進心想或許叔叔搬家,也不想繼續和保安糾纏下去,轉身離去,迎面駛來一架包馬828名貴跑車,忽然停在凌進身邊,駕駛座窗戶拉下,一名健壯老者除下墨鏡,問道:「你......你是凌家的小孩?還記得我嗎?」
凌進仔細回憶老者的長相,想起兒時徒步下山時,時常路經一家前院佈置精細的大宅,而每逢他上學之時,總會看見有個王伯伯為花草澆水,日子久了,凌進和那位王伯伯也時常聊幾句,於是凌進笑道:「是王伯伯嗎?」
王伯伯笑道:「是啊,聽說你去了玫國,知道嗎?叔叔每天早上澆花,總感覺少了什麼似的,現在看見你都這麼大了,叔叔很高興啊……可你的臉怎麼.......」
凌進摸摸半邊面具,目光頓時向下,轉移話題,問道:「王伯伯,我八年前曾經回來,卻沒有見你一面,你是怎麼認出我的?」
王伯伯爽朗回答:「喔,是這樣的。八年前聽說你離家出走,不知所蹤,凌先生到處張貼照片找你,所以我才認得你......對了,你來這裡幹嘛?」
凌進聽得凌秀曾尋找自己,心中感動,答道:「我原本打算看望叔叔的,沒想到他搬家了。」
王伯伯眼神露出猶疑,問道:「你.......你不是一早回家了嗎?我還以為你知道凌家的事情......」
凌家聽出一些蹺蹊,連忙追問:「凌家發生什麼事?」
王伯伯嘆道:「唉,凌家三年前就搬走了,凌先生也......唉.......他也在那年不幸去世。」
凌家腦中彷彿響起晴天霹靂,顛聲道:「怎麼.......怎會這樣.......」他一心想要當面向凌秀道歉,沒想到僅僅八年時間,便令他們生死相隔。凌秀乃普通人類,按照歐特文的理論,靈魂能量只能維持短短數十日,因此就算冥王研究成功,他也無法復活,與茜茜復活的一線希望截然不同,此時,可說是凌進真正體會到親人死亡帶來的痛苦和絕望。
王伯伯見凌進神色悲哀,安慰道:「節哀順變吧,只可惜我不知道凌太太搬走哪裡,要不然你去找她,一家子敘敘舊也好。」
凌進黯然說道:「對啊,我也想見見他們,王伯伯,我知道你很多朋友,不知道能不能幫我這個忙?」
王伯伯思索一陣,答道:「好,你上車吧。」
凌進擺手道:「不了,我長途跋涉回來,風塵僕僕的,還是別弄髒你的花花草草。王伯伯,你幫我這個忙,我已經很感激了。」
王伯伯酷愛栽培名貴植物,倒是有點擔心凌進會帶來外來細菌,影響品種長成,於是點頭道:「好吧,我也不勉強,待我回去照料一下蘭花,我就幫你問問,大概今晚之前就會答覆你的。」
凌進連勝感謝,二人交換電話號碼後,各自離去,凌進走入市區,見路人頻頻注視自己臉上面具,不願繼續走在大街上,隨便在天橋底的陰暗處坐下,靜靜等待王伯伯的電話。
晚上六點,王伯伯果然守信,給了凌進一個位於泉灣區的地址。
凌進依照地址尋到泉灣東區的僻靜住處,按照手機地圖顯示,過了天橋再上數十梯級,再走一段路就能到達目的地。
凌進走過行人天橋,果然看見樓梯,而梯口有一老婦帶著年約四五歲的小女孩,老婦身邊有一個買菜用的小拉車,卻失去一個輪子,她似乎想抬著小拉車上樓梯,但車中裝滿沉甸甸的食物,卻是說什麼也抬不起來。
凌進上前問道:「需要幫忙嗎?」
老婦頭也不抬,笑道:「謝謝你了,年輕人心地真好。」
凌進抬起小拉車,改造身體後的他,雖然看似文弱纖纖,卻比常人壯健多了,提起一籃子食物上樓梯自然是易如反掌,但比起茜茜的怪力,卻還是差很多。
凌進上樓後將小拉車放在地上,老婦連忙稱謝,她終於面對面看見凌進的臉,笑容頓時淡下來,凌進還道她歧視自己戴著半邊面具,也沒多說什麼,沉默離去,誰知背後的老婦忽然問道:「你......你是進進嗎?」
聽到這悠久以前的兒時暱稱,凌進頓時一怔,回頭仔細打量老婦,忽然驚道:「你是......嬸嬸?」老婦緩緩點頭,眼神游離不定,不知該如何面對凌進。
八年不見,萬曉萍已是皺紋滿臉,白髮蒼蒼,彎腰駝背,再無當年豔麗姿色,也難怪凌進不認得。
凌進心下惻然,道:「嬸嬸,你......你怎麼弄成這副模樣?」
萬曉萍嘆道:「自從你叔叔走後,我們一家就像走下坡似的,越來越不景氣。我以前又是補品又是保養品的揮霍,樣子當然漂亮,可現在…….哪有這些閒錢?每天能吃上一頓好飯,也就謝天謝地了。」
凌進正待問一些近況,見萬曉萍身邊的小女孩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,問道:「這小女孩是?」
萬曉萍微笑道:「他是Richard的女兒,叫凌詠心,心心,叫進伯伯。」
凌詠心乖乖地叫了一聲「進伯伯」,弄得凌進有些不自在,蹲下笑道:「心心乖,今年幾歲了?」
凌詠心豎起四根可愛的小指頭,萬曉萍責備道:「伯伯問你就開口說話啊。」
凌進笑著擺手,心裡又驚又喜,凌伊結婚不說,卻是萬萬沒想到他女兒也已四歲了。
凌進站起身,認真說道:「嬸嬸,我想對你說聲對不起,以前我太魯莽,對你做出那種蠢事,這些年想起來真的很懊悔,這次來這裡就是專程向你道歉,順便看看你們過得怎樣。」
萬曉萍一臉慚愧,低頭道:「不,該說對不起的是我......自從阿秀死後,我總算看懂一些事情。以前的我,實在太幼稚了,做下太多過份事情,讓你失去應有的童年,我.......我……」說罷羞愧欲哭,凌進連忙捉住她的手,溫言道:「別說這些了,我想見見伊弟,他在家嗎?」
萬曉萍抹去眼淚,笑道:「他七點才下班,你就跟我回家等吧。」
凌進點頭應諾,主動提小拉車,與萬曉萍並肩而行。
黑衣男子除去連衣帽,露出右臉兩道疤痕,笑道:「這裡還是老樣子。」此人正是剛剛下山的凌進。
老闆見到凌進容貌後,微微一怔,感覺似曾相識,卻沒認出來,問道:「這位客人,想要些什麼?」
凌進道:「我要華國地圖,越詳細越好,還有一部手機,最好是衛星電話。」雪漫秘宮沒有任何通訊設備,因此凌進需要一部電話製造地圖領航器。
老闆道:「我這兒有智能手機,你要嗎?」
凌進奇問:「智能手機?是什麼?」
老闆更加驚訝,反問:「你在雪山多長時間了?連我這種鄉下老伯都識得智能手機.......就是這個。」說罷拿起手中長方形的薄身手機,凌進問道:「能不能借我看看?」
老闆遞給凌進,凌進細加查看,發現智能手機與以往傳統手機不同,減少大量按鈕,以手指觸碰操控面板,凌進看了一會兒,已明其理,皺眉道:「智能手機設計是很精妙,但耐用度比以往手機差好多,而且主要處理器晶片過於單一,缺乏發展潛力,還隱藏不少危機,老闆,現在的人都用這種手機?」
老闆自然不懂凌進在說什麼,搶回手機,道:「是啊,這手機很多年前已經面世了,可以上網,玩遊戲,看你比我還年輕二十多歲,怎麼好像從來沒見過的樣子?」
凌進也不打算解釋什麼,買了一部智能手機,坐在屋外隱蔽處,拿出一個類似陀錶的物體,旋轉當中的羅盤幾下,手中竟憑空出現一些拆解工具。
凌進用了一些時間改造後,此時他的智能手機除了基本功能外,電池耐久增加數倍,耐用性也大大提升,更能在極端氣候下長期使用。
他使用手機導航系統,沿路走了數小時,溫度漸漸回暖,來到西章區一個叫長果鄉的小鎮,小鎮上不少人載歌載舞,似乎正在辦什麼活動,凌進自然沒興趣理會,找了鎮上一個老人詢問哪裡有順風車去辣薩市,老人見凌進右臉兩道大疤痕,心裡有些害怕,卻還是回答小鎮東邊有軍隊運送物資來,下午便會回去,沿途會經過辣薩市。
凌進道謝後,心想右臉的疤痕頗為引人注目,鑽進一家買賣節日物品的小店,買了演戲用的簡單面具,剪掉一半,遮住右半臉,這才前往軍隊所在。
凌進來到軍營處,見士兵正在搬運各種物資,凌進對一個正在點貨的年輕士兵說道:「你好,我姓凌,想去辣薩市坐火車,待會兒你們走的時候,能不能順便載我一程?」
西章區尚未完善公交工具,年中有不少坐順風車的旅客,因此士兵也沒懷疑什麼,只是叮囑他準時出發,過了時間不會再等。
凌進連聲稱謝,也沒回鎮上,只是在一邊等待,他坐了一陣,一把響亮清脆的女聲從他背後響起:「起來!你擋住路了!」
凌進回頭一看,見是一名皮膚略黑的女兵,卻頗有姿色,特別是那雙大眼睛,活如黑寶石,令人難以忘卻,凌進發呆一下,旋即回神道:「不好意思,我坐那邊。」說罷移步更遠的地方,觀賞四周連延一片的山丘,女兵見他戴著半邊面具,衣著怪異,心中奇怪,卻沒有追問的意思,繼續工作。
到了下午三時,士兵們開始上車離開,凌進待士兵全部上車,這才上了排在最後的運兵車,一上車,他就看見剛才那名漂亮女兵,又見車上已無空位,只剩女兵旁邊的小小空隙。
女兵識相地側身相讓,給予凌進多些空間,凌進淡淡說了一句謝謝,坐在她的旁邊,車子啟動,跟隨前面隊伍出發。
此去辣薩市尚有十小時車程,凌進上車後蓋上衣帽睡覺,身邊的女兵早對他產生好奇,本打算乘機聊幾句,誰知他呼呼大睡,也只好等待其他時機。
凌進醒來時天色已晚,見還有六小時車程,旁邊的女兵昏昏欲睡的模樣,輕輕碰她一下,問道:「女同志,我們會在中途站休息嗎?」
女兵被他一問驚醒,忙道:「會啊,大概半小時就到中途站,休息一小時再走。」
凌進說了一句「謝謝」,又打算睡覺,女兵當然不放過機會,問道:「你......你看起來不像西章人,哪裡來的?」
凌進心想自然不能說實話,答道:「我是香城來的,和朋友來爬雪山,他們有事先回去了,所以我就自己想辦法回去。」
女兵「喔」了一聲,不再追問,此時車子忽然停頓下來,眾人四處探望,司機從下車,走到後面說道:「水箱壞了,車子動不了,緊急呼叫也打不通,唯有等前面隊伍發現我們跟丟。」
士兵們低聲抱怨,凌進眉頭一皺,他不想在這荒漠中浪費時間,便下車和司機說道:「我懂一些修車,能讓我試試嗎?」
司機見凌進舉止文雅,或許真是什麼專業人士,道:「好,跟我來。」
凌進打開車頭,看了一會兒,道:「水箱損壞嚴重,你別阻止我做事,去車裡等吧。」
司機見他古古怪怪的,卻沒有問他要幹什麼,依言回到駕駛座,凌進拆除燒爛的水箱,在司機盲點位置拿出陀錶,轉了幾下,地上出現小型物質分解器和物體塑造機。
凌進首先用物質分解器分解破爛水箱,再將分解出來的材料,用物體塑造機重新塑造嶄新水箱,最後收回陀錶,安裝新水箱。
完事後,凌進拍了拍車門,對司機說道:「倒些水進去,就可以動了。」
司機查看完整無瑕的水箱,嘖嘖稱奇,於是車子繼續向前進發。
凌進回到車上,女兵好奇問道:「你做哪行的?修車嗎?」
凌進見女兵個性率真,說話完全不拐彎抹角,心起好感,笑道:「我沒工作,以前在玫國讀生物系,附加課程有讀過基礎機械,對車子結構有些了解。」
女兵「喔」了一聲,忽然語氣不善地問道:「你說你在玫國讀書?就是留學生對吧?」
凌進點點頭,女兵一臉不屑,冷笑道:「原來是玫國大學生,厲害啊!」
凌進自然察覺女兵言不由衷,問道:「玫國學生有什麼問題?」
女兵冷哼一聲,道:「現在我們國家處於緊張時期,很多崇洋媚外的外國奴偏偏就逃去外國,做別人國家的公民,特別像你們這些留學生,最近玫國為了搶走華國人才,特別准許華國留學生長久居住玫國的政策,你們這些留學生就是貪財虛榮,看見別國福利好,名氣大就巴巴留在外國不回來,我看你就不是什麼好東西。」
凌進隱世八年,自然不知現今世界局勢如何,就算以前他也不太理會國家大事,但現在由於玫國留學生的身份,突然被國人討厭,自然有些好奇,又問了女兵詳細情況,終於理解一些概念。
華國向東有一島國名為倭和,長年與華國爭議位於二國中間的一座島嶼主權,前幾年有華國漁船在島嶼附近捕魚,被倭和海軍抓走,雖然最終釋放華國漁民,但二國爭奪島嶼主權的氣氛越趨緊張,終於在數月前,倭和軍隊私自上島,插立國旗,華國領導一怒之下,斷絕任何與倭和貿易來往,倭和地小物缺,華國是其中一大資源供應商,原本打算妥協,讓出島嶼,然而這時玫國竟插手進來,幫助倭和抵禦華國。倭和得到玫國的幫助,自然聲勢壯大,其他國家不欲見到華國日漸崛起,也跟著聲討,因此現在的華國雖然國力強盛,卻是四面楚歌。
華國十三億人口,總會有些見風使舵的人,眼見華國很有可能成為多國討伐對象,便移民其他國家,正因如此,女兵聽說凌進是玫國留學生,才心生鄙視。
瞭解情況後,凌進也沒打算辯解什麼,二人其後不再說話,到了中途站後,凌進不想女兵看見自己而心中不快,便乘坐另一輛運兵車。
又是漫長的車程,日漸天明,他終於來到辣薩市。
離開軍隊後,凌進打算購票前往香城,誰知口袋只剩下幾元,下山前他帶著是八年前剩餘小錢,買了智能手機後已是一貧如洗,哪裡還會有買火車票的錢呢?
正思索如何賺錢,凌進見地面有一張廢票,計上心來,悄悄撿起後閃到暗處,用機器偽造一張新票。
凌進用假票坐上火車,望著昏沉沉的早晨天空,想像著凌秀一家現在的情形,轉念又想:他們家中富裕,不愁衣食,就算我去看望他們,說不定還會被趕出來......唉,怪就怪在以前太過意氣用事,雖然叔叔騙走茜茜是不對,但對我也是一番好意.......
正想著如何道歉,忽然肩頭被人拍了一下,凌進抬頭一看,竟見到那位漂亮女兵。
女兵見到凌進後,秀眉一豎,略為不滿地問道:「你怎麼在這裡?」
凌進答道:「不是說了我去香城嗎?當然在這裡啦。」
女兵拿著手中車票,道:「這位子是我的。」
凌進臉頰一紅,沒想到這附近盡是空位,偏偏製造了女兵的車票,他說了一聲「不好意思」,轉身欲走,女兵忽然揪住他的手腕,奪取他手中的車票。
女兵力氣極大,凌進吃痛呻吟,卻沒打算用力反抗。
女兵見凌進毫無反抗之力,鄙視地「嘖」了一聲,接著細看車票,發現和自己竟然一模一樣,驚道:「你……竟敢做假票?」
凌進正待找藉口解釋,女兵卻大喊大叫,引來查票員。
女兵正直不阿地指責凌進做假票,查票員用防偽裝置辨別,兩張票均通過,便對二人說道:「可能是售票處那裡打錯了,現在也沒什麼人,二位就隨便坐下吧。」說罷轉身離去。
女兵猶自不忿,怒目瞪著凌進,凌進也沒有說什麼,打算轉到另一個車廂,誰知被女兵伸手抓住肩膀,牢牢不放,凌進無奈問道:「女同志,又想幹什麼?」
女兵道:「我做事公正無私,你的票有可能是真的,就不能去其他座位。」
凌進饒有興致地問道:「那你想我們坐在同一個位置?」
女兵雙頰飛紅,道「不是!你別誤會!只是我不希望冤枉好人,儘管那個人我很討厭。」
凌進笑道:「那好,我們就輪流坐著,你坐著的時候我站著,過一半路程互相調換,怎樣?」
女兵略一思索,點頭道:「好,就這麼辦。」
原本凌進提議讓女兵先坐,但女兵爭強好勝,硬要凌進先坐,凌進也無所謂,直接睡在座位。
此時車廂裡只有寥寥數人,女兵站在凌進身邊,顯得怪異之極。女兵望著凌進沉睡的臉龐,只覺得他清俊不凡,越看越順眼,又見他戴著半邊面具,心下好奇,卻沒有乘機揭下面具的意思,只是思索他戴著面具的原因。
凌進睡了兩小時,見女兵挨在自己座位睡覺,他悄悄起身,扶她坐於座位,自己站在一邊活動筋骨。
又過了數小時,女兵醒來發現自己在座位上,頓時尋找凌進的身影,卻見他站著靠在對面座位窗戶看風景,問道:「喂,我.......睡了多久?」
凌進回頭答道:「不記得了,大概三四小時吧。」
女兵小聲「喔」了一聲,忽然問道:「你.......叫什麼?」
凌進嘴角上揚,心想:奇怪了,你不是很討厭我嗎?卻還是回答:「我叫凌進,凌厲的凌,進步的進。」
女兵又「喔」了一聲,卻見凌進繼續觀賞風景,沒有詢問自己名字的意思,羞憤之下,上前怒道:「你這人很沒禮貌耶!」
凌進奇問:「什麼意思?」
女兵羞得臉蛋紅通,怒道:「我......你怎麼不問我名字?」
凌進心道:這女人真奇怪,沒興趣當然不問了.......
他一生孤寂,甚少主動與人攀談,女兵縱然再漂亮百倍,在他眼裡也不及茜茜萬分之一,對於過路客的姓名,知道與否也無所謂。
儘管如此,凌進自然不會坦然相告,客氣問道:「請問女同志的名字是?」
女兵搖頭道:「唉,看來我是遇上一個超級大呆子了.......你聽清楚了,我叫莫莎。」
既然已開話匣,左右無事,凌進覺得莫莎個性有趣,便和她聊起天來,道:「原來是莫小姐,你不是應該跟隨軍隊嗎?怎麼上火車了?」
莫莎答道:「我不是軍隊的人,只是......軍隊運送那批物資是我家生意上的貨物,我是來監察運送的......」
凌進道:「那你怎麼穿著軍服?」
莫莎臉露羞澀,支吾答道:「原本那件衣服被我弄破了,所以就問部隊借了一套衣服。」
凌進哈哈大笑,莫莎羞怒交加,冷不防出拳打他胸口,凌進被打得仰倒座位之上,略帶斥責道:「好端端的幹嘛打人?」
莫莎神色驚慌,上前揉著凌進胸口,滿臉歉意道:「對不起,我.......我這人做事就是衝動,還疼嗎?」
凌進見她柳眉緊皺,緊張兮兮的神情,頓時想起茜茜昔日那關懷備至的情形,心中一痛,表面上卻笑道:「沒事沒事,我原諒你了。」
此時火車位於西章寒冷區域,莫莎與凌進距離甚近,感覺到到他身上傳來溫暖男子氣息,心神一亂,旋即退開一些距離,道:「沒事就好,我小時學過一點功夫,所以有時控制不了拳腳力道,常常誤傷別人......」
此後二人交談甚歡,大部分都是莫莎講述自己的事情,凌進則默默聽著。
莫莎是華國數一數二的軍事武器開發商的直系子弟,公司名為墨龍集團,今年她正在公司學習,以便日後掌控要位,所以才親自運送軍事物資來西章。
他們不間停地聊去五小時,火車默默地到達莫莎的家——辰都,臨走前莫莎依依不捨地留下電話,千叮萬囑要凌進抽時間來辰都找她,說到時帶他到處遊玩,凌進只是微笑點頭,心裡卻不以為然,畢竟他已決定耗費畢生精力研究冥王,是沒什麼時間好好享樂人生,如果有的話,也是等茜茜復活後的事情。
望著凌進隨著火車離去,莫莎怔怔地站在車站,內心百感交集,良久未動,她自小生於富貴之家,個性驕蠻任性,行事魯莽衝動,身邊甚少知心好友,有的只是虛情假意,或是唯命是從的下人,但遇上凌進後,雖然只是短短一日時間,卻覺得此人高深莫測,自在灑脫,更重要的是他脾氣極好,對於自己種種無理行為,甚至拳打腳踢都可以一笑帶過,心裡早已大起好感。
「看他離別時樣子並不難過,是因為他知道會再見到我,還是完全沒把我放在心裡?」莫莎黯然想著,緩步離開車站。
凌進又坐了八小時的火車,終於回到香城,他走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,見市中各種新造建築,比起八年前更是繁榮昌盛,同時也是面目已非,心中感慨萬千,他乘坐公交車來到凌宅山下,打算步行上山,誰知被山腳崗哨的保安攔住,由於凌進並無住客證,形跡可疑,保安說什麼也不讓他上去。
凌進早忘了凌秀電話,向保安問道:「請問B13凌宅的號碼是多少?」
保安回崗哨小室裡查詢,出來說道:「B13的住戶不姓凌,請你離開吧。」
凌進眉頭一皺,又問:「是姓萬?」
保安料定凌進是來搞亂的,揮手道:「不是,先生別在這裡鬧事,再不離開的話,我就報警處理了。」
凌進心想或許叔叔搬家,也不想繼續和保安糾纏下去,轉身離去,迎面駛來一架包馬828名貴跑車,忽然停在凌進身邊,駕駛座窗戶拉下,一名健壯老者除下墨鏡,問道:「你......你是凌家的小孩?還記得我嗎?」
凌進仔細回憶老者的長相,想起兒時徒步下山時,時常路經一家前院佈置精細的大宅,而每逢他上學之時,總會看見有個王伯伯為花草澆水,日子久了,凌進和那位王伯伯也時常聊幾句,於是凌進笑道:「是王伯伯嗎?」
王伯伯笑道:「是啊,聽說你去了玫國,知道嗎?叔叔每天早上澆花,總感覺少了什麼似的,現在看見你都這麼大了,叔叔很高興啊……可你的臉怎麼.......」
凌進摸摸半邊面具,目光頓時向下,轉移話題,問道:「王伯伯,我八年前曾經回來,卻沒有見你一面,你是怎麼認出我的?」
王伯伯爽朗回答:「喔,是這樣的。八年前聽說你離家出走,不知所蹤,凌先生到處張貼照片找你,所以我才認得你......對了,你來這裡幹嘛?」
凌進聽得凌秀曾尋找自己,心中感動,答道:「我原本打算看望叔叔的,沒想到他搬家了。」
王伯伯眼神露出猶疑,問道:「你.......你不是一早回家了嗎?我還以為你知道凌家的事情......」
凌家聽出一些蹺蹊,連忙追問:「凌家發生什麼事?」
王伯伯嘆道:「唉,凌家三年前就搬走了,凌先生也......唉.......他也在那年不幸去世。」
凌家腦中彷彿響起晴天霹靂,顛聲道:「怎麼.......怎會這樣.......」他一心想要當面向凌秀道歉,沒想到僅僅八年時間,便令他們生死相隔。凌秀乃普通人類,按照歐特文的理論,靈魂能量只能維持短短數十日,因此就算冥王研究成功,他也無法復活,與茜茜復活的一線希望截然不同,此時,可說是凌進真正體會到親人死亡帶來的痛苦和絕望。
王伯伯見凌進神色悲哀,安慰道:「節哀順變吧,只可惜我不知道凌太太搬走哪裡,要不然你去找她,一家子敘敘舊也好。」
凌進黯然說道:「對啊,我也想見見他們,王伯伯,我知道你很多朋友,不知道能不能幫我這個忙?」
王伯伯思索一陣,答道:「好,你上車吧。」
凌進擺手道:「不了,我長途跋涉回來,風塵僕僕的,還是別弄髒你的花花草草。王伯伯,你幫我這個忙,我已經很感激了。」
王伯伯酷愛栽培名貴植物,倒是有點擔心凌進會帶來外來細菌,影響品種長成,於是點頭道:「好吧,我也不勉強,待我回去照料一下蘭花,我就幫你問問,大概今晚之前就會答覆你的。」
凌進連勝感謝,二人交換電話號碼後,各自離去,凌進走入市區,見路人頻頻注視自己臉上面具,不願繼續走在大街上,隨便在天橋底的陰暗處坐下,靜靜等待王伯伯的電話。
晚上六點,王伯伯果然守信,給了凌進一個位於泉灣區的地址。
凌進依照地址尋到泉灣東區的僻靜住處,按照手機地圖顯示,過了天橋再上數十梯級,再走一段路就能到達目的地。
凌進走過行人天橋,果然看見樓梯,而梯口有一老婦帶著年約四五歲的小女孩,老婦身邊有一個買菜用的小拉車,卻失去一個輪子,她似乎想抬著小拉車上樓梯,但車中裝滿沉甸甸的食物,卻是說什麼也抬不起來。
凌進上前問道:「需要幫忙嗎?」
老婦頭也不抬,笑道:「謝謝你了,年輕人心地真好。」
凌進抬起小拉車,改造身體後的他,雖然看似文弱纖纖,卻比常人壯健多了,提起一籃子食物上樓梯自然是易如反掌,但比起茜茜的怪力,卻還是差很多。
凌進上樓後將小拉車放在地上,老婦連忙稱謝,她終於面對面看見凌進的臉,笑容頓時淡下來,凌進還道她歧視自己戴著半邊面具,也沒多說什麼,沉默離去,誰知背後的老婦忽然問道:「你......你是進進嗎?」
聽到這悠久以前的兒時暱稱,凌進頓時一怔,回頭仔細打量老婦,忽然驚道:「你是......嬸嬸?」老婦緩緩點頭,眼神游離不定,不知該如何面對凌進。
八年不見,萬曉萍已是皺紋滿臉,白髮蒼蒼,彎腰駝背,再無當年豔麗姿色,也難怪凌進不認得。
凌進心下惻然,道:「嬸嬸,你......你怎麼弄成這副模樣?」
萬曉萍嘆道:「自從你叔叔走後,我們一家就像走下坡似的,越來越不景氣。我以前又是補品又是保養品的揮霍,樣子當然漂亮,可現在…….哪有這些閒錢?每天能吃上一頓好飯,也就謝天謝地了。」
凌進正待問一些近況,見萬曉萍身邊的小女孩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,問道:「這小女孩是?」
萬曉萍微笑道:「他是Richard的女兒,叫凌詠心,心心,叫進伯伯。」
凌詠心乖乖地叫了一聲「進伯伯」,弄得凌進有些不自在,蹲下笑道:「心心乖,今年幾歲了?」
凌詠心豎起四根可愛的小指頭,萬曉萍責備道:「伯伯問你就開口說話啊。」
凌進笑著擺手,心裡又驚又喜,凌伊結婚不說,卻是萬萬沒想到他女兒也已四歲了。
凌進站起身,認真說道:「嬸嬸,我想對你說聲對不起,以前我太魯莽,對你做出那種蠢事,這些年想起來真的很懊悔,這次來這裡就是專程向你道歉,順便看看你們過得怎樣。」
萬曉萍一臉慚愧,低頭道:「不,該說對不起的是我......自從阿秀死後,我總算看懂一些事情。以前的我,實在太幼稚了,做下太多過份事情,讓你失去應有的童年,我.......我……」說罷羞愧欲哭,凌進連忙捉住她的手,溫言道:「別說這些了,我想見見伊弟,他在家嗎?」
萬曉萍抹去眼淚,笑道:「他七點才下班,你就跟我回家等吧。」
凌進點頭應諾,主動提小拉車,與萬曉萍並肩而行。